作者: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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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北燕三十二年秋,先有天上陨石坠落皇城外山上,后有民间怪事不断,但最
引人风头的,还是文渊阁首席大学士家中的混世公子,在满城与人津津乐道的作
妖之事,因此这一年,也被后世的人,称之为妖年……
第一章 徐家有子
皇城南边的一条柳荫巷,从来都是远近闻名官宦之家的集中地,住在这里的
人家不是朝中大臣,就是声名显赫的名门望族,说起原因来也没有别的,只因前
朝时期,这里曾是淄川王府的旧宅之地,修建的一片片高楼幽深的皇家庭院,处
处风景优美,出入往来的全是非富即贵之人。
后来前朝灭亡之后,当今皇姓慕容家,便把此靠南的淄川王府旧宅,封赏于
朝中元勋,长此以往几十年后,以至于往来柳巷大道上的车马,随便一挑,都是
豪门权贵的人。
一条长长的柳荫巷,还远远早在前朝名不见经传时,就被天下第一风水师金
口评点的龙争虎形之地,在如今更是有当朝丞相的府邸,有当朝国丈的府邸,还
有文渊阁首席大学士徐太傅的府邸。
可按理说,住在如此好的风水宝地,眼看别人家儿郎封候入相,可自己家偏
出了一个少年妖孽,当真把住在这里的徐大学士愁的不行。
有幸路过柳荫巷的人,在众多鲜衣怒马的少年人里,常常会发现其中一个另
类,此另类时时骑着一匹大枣红马,放浪形骸的策马狂奔,白日当歌,常常出没
于青楼妓院,即使大冷的天,他也要手里拿着把纸扇子摇啊摇,每每往家里带回
天天不同的姑娘,可算是丢尽了他这个当爹的脸。
要知道他徐太傅,可贵为当今太子教辅,还是朝中文渊阁的首席大学士,是
皇城名誉显赫的书香之家,可谁料想却生出这么个疯疯癫癫的傻儿子。
往年他曾花重金看相的人说了,令郎云慕看似有人中龙凤之貌,实则朽木塞
心,毁烂于里,即使是孔夫子在世,也徒手奈何,不可雕也,这不,又有不信邪
的人过来试了。
就在秋清光媚的湖水花园里边,走廊里边三三两两的家丁丫鬟,大呼小叫的
喊着救人啦,救人啦。
随之被从书房抬出来的,是早已年过花甲的长须老者,被人七手八脚的倒抬
着拉了出来,看似被人气的快要大病昏迷一样,满脸苍白的悲愤大呼般:「辱没
圣贤啊,辱没圣贤啊。」
旁边漂亮姑娘柳蝶儿,哀叹一声摇摇道:「这已经是被抬出来的第三个了。」
她靠在墙上目睹被众人抬走的教书老先生,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被人倒抬着的老先生,上气不接下气的,悲愤交加的手舞仰天长叫道:
「教书七年一个大字都不会写就罢了,这朽木还敢辱没圣贤,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你们家的破银子老夫不要啦!」
柳蝶儿本是书房里伴读丫鬟,也真管不了这浪荡公子,径自来到房间里一瞧,
就看见翘着二郎腿的主人公,一脸轻蔑坏笑的提着毛笔在桌上白纸画来画去。
看他眉眼倒是好看道:「那老头儿走了么?」
柳蝶儿没好气道:「人家可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这都被你气跑了,回来太
傅怎么说你!」
他把笔尖往砚台里一蘸,摇头晃脑的画着谁也也看不懂,包括他自己也看不
懂的鬼画符道:「他走了也好,看他那么大岁数了,若再呆上几天,指不定气出
什么好歹来。」
柳蝶儿看房间里边似有夫子气恼过的狼藉,转身往挂着圣人画像的书架边走
了过去,整理着地上书道:「大公子不在家,老太傅如今就愁你这公子了,可不
要总惹他生气。」
徐云慕听了好笑道:「我可从来没故意想着要气他,偏偏是他好端端的对我
指眉画眼,你道冤人不冤人?」
柳蝶儿捡起地上书籍一一摆好,头也不回道:「人家外边都说……算了……」
她低目捡起一本没有封面的书时,美目好奇掀开一看,匆匆一瞥,便登时看
的她满脸通红,如拿烫手山芋的惊叫一声道:「你,你怎么看这东西?」
徐云慕看去满不在意,勾唇笑道:「你若不喜欢,扔了它便是。」
柳蝶儿冷哼道:「怪不得夫子说你辱没圣贤,我回头就扔了它去。」
徐云慕把笔放在砚台,从靠窗椅子站起来懒懒散散伸了腰,随手撩开肩边墨
黑长发,明亮眸子里忽而有些玩味道:「听说这城外掉了颗陨石,蝶儿姐就没去
看?」
柳蝶儿背负双手,一张俏脸余羞未消道:「今年怪事多的很,又看那个做什
么?」
徐云慕好笑道:「就比如前段时间,城南某家翩翩公子,半夜喝酒醉了,一
不留神骑着马就掉进粪坑去了,还把他爹惊的差点背过气去。」
柳蝶儿从书架边走过来,语声神情颇有娇俏道:「你管人家的事做什么?八
卦!」
徐云慕伸手拿起桌边一盒物事,神秘兮兮的靠过来递给她,脸上得意道:
「喏,倾城坊最好的胭脂,替你带了一盒。」
柳蝶儿美目一亮,伸手接过来笑的嫣然道:「这还像点样!」
徐云慕瞧着眼前女子开心样,他自己也眉眼含笑,透着一抹坏意道:「咱们
现在可说好了,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蝶儿姐拿了我的胭脂,待我爹哪
里,可要靠姐姐多多美言了。」
柳蝶儿娇俏十足的抬头看他道:「你这一盒胭脂,就想把姑娘打发了?」
徐云慕连忙道:「喂喂喂,咱们做人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柳蝶儿哼道:「本姑娘的良心可金贵的很,你要收买,最起码也要两盒才行!」
徐云慕摇头晃脑,咬牙一狠道:「好,成交。」
柳蝶儿探出玉手道:「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回头可不准耍无赖。」
徐云慕抬手就跟她击掌道:「行行行,谁耍无赖谁小狗。」
柳蝶儿心情大好道:「还有今天这么好的阳光,本姑娘要去逛街,劳烦尊架
陪我一趟呗?」
徐云慕想也不想道:「咱们蝶儿姐姐发话,我那敢不从?」
柳蝶儿笑嘻嘻的转身出门,突然忘了什么事情要交代一样,探着玉手扒着门
槛道:「别忘了,多带银子啊!」
所谓女孩逛街,出门之前必要精心打扮一番,这次出门站在两只大狮子旁,
让从不等人的混世公子苦等了半天,才见人比花娇的蝶儿姐姐穿着一袭水绿衣裙,
开开心心的从门内走了出来。
柳蝶儿本就是姿色貌美的年轻姑娘,精心打扮后,擦抹了浅浅胭脂的白皙俏
脸,更加娇艳动人,翩翩可爱的走过来道:「好啦。」
徐云慕和她关系最好,有求于人里,还破天荒的当起了车前马夫,主动拽着
女孩玉手,又是拿凳子,又是掀车帘,然后才自己钻了进去,闻得里边阵阵花香
道:「这胭脂怎么样?」
柳蝶儿坐在旁边美美笑道:「好是好,就是贵了点儿。」
徐云慕瞧她精神饱满,兴奋活泼的样儿,就心知自己这番落人于柄,自是难
免要大出血一回。
但表面还要装作无所谓道:「蝶儿姐要是喜欢,改天再多带几件御用房的衣
裙穿。」
柳蝶儿心喜道:「真的吗?」
徐云慕咳嗽两声,笑说道:「你看我吊儿郎当的,可那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柳蝶儿听的噗嗤笑道:「你这样,才不枉本姑娘替你背锅好几回。」
徐云慕感受到马车开始疾驰,掀帘看着两边柳荫清凉,也是第一回认真瞧着
从小长在这里的处处优美道:「那可真是委屈蝶儿姐了。」
柳蝶儿在旁看见眼前浪荡公子,在身边欣赏帘外杨柳的样子,一束束明媚阳
光照在他脸上,说不出的气质恬静,白皙脸庞曲线瘦削,处处英俊迷人。
可又联想到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禁凑过来,话语含着娇滴滴道:「你老
实说,你的胡做模样,是装出来的吗?」
徐云慕闻言身子一怔,转头脸上坏笑,把刚才的恬静打的烟消雾散道:「你
看我像装的吗?」
柳蝶儿往后倒退娇躯,娇哼道:「我才不信,你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徐云慕自己坐好道:「写字那么好,将来可以学我爹那样,当个朝中大学士
吗?」
柳蝶儿笑的花枝乱颤,鬓发直摇道:「你,你要当大学士?」
徐云慕嘴边流露轻蔑道:「我才不稀罕。」
柳蝶儿好不容易止住笑,弯腰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连你也要是当了大学
士,那咱们整座皇城的人,岂不是要笑死?」
徐云慕伸手撩开耳边一缕头发道:「我都说了,那是我自个懒得稀罕。」
柳蝶儿笑的咳嗽两声,强自恢复着淑女模样道:「好好好,是你不愿意。」
徐云慕瞧见马车疾驰如风,身边美女相伴,人生得意,难得没有多说话。
等到马车进入内城闹市,才从车里走下来,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个少年
少女径自开始闲逛。
柳蝶儿这个女孩好不容易出来逛街一趟,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那家店铺的
东西贵,偏要买那个。
大大小小的东西买了一堆又一堆,苦了大出血的徐云慕不说,连带驾车马夫
也快被东西给直接埋了。
好在柳蝶儿走了半天也是累了,只让马夫一个人抱着走了,殷勤的徐云慕干
脆带着,准备去往最是挥金如土的,装饰如皇宫奢华的天香楼大吃一顿。
第二 章是谁纨绔
这天香楼不止有最漂亮的美女姑娘,还有手艺最好的厨子,这混世公子是里
边常客,刚进到楼来,就有几个熟悉相好的抛媚送眼,看的柳蝶儿浑身肉麻不自
在。
在雅间里边泡着上等茶叶,慢慢等着上菜的徐云慕,百无聊赖的翘腿坐在椅
子上,掀窗俯瞰底下风景,来来去去的热闹声跟着飘了上来。
更开始为她介绍道:「听人说这楼里的厨子可是从前宫里的御厨,一般人还
真尝不到他手艺。」
柳蝶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哼,别以为姑娘没见识,你天天来这里就只
吃菜?」
徐云慕直接笑道:「咱们今儿别管从前吃不吃菜,现在是真的等上菜。」
柳蝶儿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支着脸不知想些什么。
默默出神时候,窗边徐云慕眼睛一亮道:「哎呀,你瞧有好戏看。」
柳蝶儿叉腰走过来,顺着他目光低头看去,还真见得几个人吆五喝六,往楼
里走了过来,深深皱眉道:「这不是隔壁家的公子吗?」
徐云慕在她身边悄悄闻着香气道:「是他啊,可不就是我才跟你说的,前些
天掉粪坑里的那位?」
柳蝶儿大皱眉道:「他来干什么?」
徐云慕坏笑道:「当然是寻乐子来了。」
柳蝶儿知道他意有所指,脸上一红道:「行行行,不提他啦。」
徐云慕笑意不减,几分暧昧道:「他是不是对蝶儿姐念念不忘的?」
柳蝶儿大急道:「你少胡说八道,谁愿意被这混蛋想。」
徐云慕收回身子,坐的端直邪魅道:「你要是不喜欢,这改天我就偷偷找个
机会,替蝶儿姐好好出出气,让他敢调戏你。」
柳蝶儿摇头道:「别啦,可别弄出什么乱子来,他们家老头子跟太傅一向不
对付,你可别火上浇油了。」
徐云慕笑道:「那是当然,说不定今天又有一场好戏看。」
而天香楼的厨子做菜就是快,才盏茶功夫,就有许多山珍海味的佳肴端了进
来,连盘子也是真金白玉做的,果然是奢侈。
柳蝶儿拿起筷子随意尝了一样,果真是上等美味,眼睛发亮的夸奖道:「啊,
好吃。」
徐云慕乐不思蜀道:「所以你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来这里了吧?」
柳蝶儿慢慢尝着,又喝茶道:「那也不能常来。」
徐云慕偏着脸听了听,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还听
说,他家老爷子不知从哪儿找来个江湖骗子,说什么是太白山第一高手,教给他
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柳蝶儿也知道这件事,点点头道:「是啊,那道士还很厉害呢,可以点石成
金。」
徐云慕轻抬眉眼,满满不屑一顾道:「还不如我爹请来的教书先生货真价实,
他这银子钱花的多冤枉。」
柳蝶儿道:「那你就不用操心了,人家有钱!」
徐云慕拿起筷子慢慢夹菜,似是自嘲道:「也是。」
两人在这用菜吃饭,楼里的隔壁家公子因为掉进粪坑的事心情不好,闹得满
城尽知,就连今天来天香楼玩乐,也总觉怀里姑娘敷衍嫌弃他,顿时大怒的一把
将她推翻,满桌狼藉的大骂道:「滚滚滚,扫了你老爷的兴。」
那姑娘娇生惯养的,何曾受过这等粗暴对待,哭哭啼啼的倒在地上起不来,
看的他心里更烦,气冲冲的就冲出房来另找雅间。
恰是两边离的近,直接逼着伺候的要进来赶人,门外边吵吵闹闹,又让徐云
慕重蒙新冤,饭还没吃完,就要被人赶着走。
柳蝶儿怕闹出事来,急忙小声劝慰道:「可不要得罪他了。」
徐云慕起身一笑道:「知道啦。」
晃晃悠悠的来到门前一推,露出个缝来探出脸,瞧他一脸火气飙升的样儿,
作出自己认为最有礼貌的微笑道:「请问,大少爷是有什么事吗?」
他转头看见隔壁邻居,当场转怒为笑道:「哎呀,这不是隔壁家的徐大少,
失礼了,失礼了。」
徐云慕整个人挡着门缝,继续保持人畜无害的微笑道:「不失礼,不失礼,
你能让我把饭吃完再走吗?」
隔壁家的这个孙大少爷,好像自从跟着太白山的道士练了一两月后,连人也
开始装出飘飘然的高手风范道:「徐大少说笑啦,只管吃就是了。」
徐云慕点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门砰的一声,就给关上。
孙大少爷猛的吃了闭门羹,一张瞬间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叫喊道:「给老
爷上菜!」
存心斗气的对面雅间,把门直接敞开,报菜的心花怒放。
听的外边高声叫嚷道:「八百两一碟的蒸熊掌一对!」
徐云慕更是个妖孽,打开门招呼小二几声,没过多久孙大少爷就听见对面有
一千两的美酒上了桌,气的扬手一拍,挥金斗狠道:「三千两的珍藏御酒给老爷
端上来。」
三千两的御酒刚端到面前,对面的门枝丫一声打开,露出酒足饭饱的两个人,
徐云慕故意在人面前牵着美女玉手,临走不忘回头一笑道:「你赢了。」
气的孙大少爷脸红脖子粗,在心中姑娘面前可不能输了面子道:「你给我站
住!」
徐云慕理也不理他,径自往楼底下走。
后边孙大少爷一遛烟窜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挡住二人去路道:「姓徐的,
你爹在朝堂和我爹作对,今天老爷是给你面子了,还敢跟我硬比,是吃了豹子胆
你?」
柳蝶儿生怕身边人吃亏,紧紧拽着他衣袖道:「我们可没有故意惹你。」
孙大少爷气道:「那是我惹这个天生傻子了?」
徐云慕大觉好笑道:「好臭,好臭。」
孙大少爷立时火冒三丈,大庭广众被人揭短,瞬间想起掉粪坑的伤心事,怪
叫一声,便摆出一招黑虎掏心,张牙舞爪道:「看老爷打不死你!」
柳蝶儿面对当头拳来吓的花容失色。
徐云慕看似慌张却纹丝不动,反倒是孙少爷冲上前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
地毯一滑,噗通一声摔得狗啃泥,满脸乌青道:「啊呀!」
身后随从急忙过来,大呼小叫道:「啊,少爷,你没事吧?」
楼内传来声嘶力竭的咆哮道:「滚,我没事!」
第三章 我见美人也生怜
徐云慕牵着美人手从楼里出来时候,天色接近黄昏,城里的人也是乌压压的,
各种粉灯笼,白灯笼,一盏盏的挂在楼上。
伸展懒腰的纨绔公子,一向不吝啬他的不学无术,沿途只为身边美女介绍各
种青楼,名坊,真让柳蝶儿大皱眉头不已。
天上皓月当空,星辰似大海绚烂。
两道人影走出内城后,隔了老远就瞧见停靠马车的位置,驾车人等的昏昏欲
睡,等走近了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赶忙驾车。
满载而归的柳蝶儿心情好的很,也不计较在天香楼的不快,反倒有些好奇的
道:「你之前,怎么不跟他继续比下去了?」
徐云慕两手一摊,凑过来坏笑道:「身上没银子了,还能比吗?」
柳蝶儿娇哼道:「等今晚回去,指不定老太傅怎么收拾你。」
徐云慕大咧咧往车上一趟,手也老实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还那管别的了。」
说完不忘抬头瞅她一眼,语气认真补充道:「我提醒你来着,想睡不要靠太
近,我可是坏人来着。」
柳蝶儿噗嗤笑道:「你敢!」
还当真过来把他挤到一边,舒舒服服的躺在车上,回味着满载而归的幸福滋
味,还琢磨着今天回去该怎么敷衍老太傅。「
旁边徐云慕被冷落的靠着冰冷厢璧,闻得近在咫尺的美女香气,无可奈何的
感叹道:「我这坏人,也太失败了……」
话虽如此说,但风驰电掣的一路快马加鞭,晃晃悠悠,迷迷糊糊的往家里赶,
不知不觉就各自睡着了,到了大门口,才被马夫叫醒。
柳蝶儿下了车后,好奇的瞧见门前杨柳明月照耀里,一辆外饰华贵的马车停
靠在路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徐云慕背负双手仔细瞧瞧,又摇摇头道:「大半夜还有人过来拜访,老头子
今晚肯定没空管我了。」
说完就摇头晃脑的踏上白石台阶,步步往家中走去。
伴读的柳蝶儿跟他就住在很近的房间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在走廊里边往
回走,就要到得住处时,徐云慕突然停下脚步,身后柳蝶儿砰的一声撞在他身上,
惊的不轻道:「你!」
徐云慕急忙回头捂住她嘴,连连摇头道:「嘘,有老头子。」
柳蝶儿偏头哼道:「平常不学好,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徐云慕伸手道:「好姐姐,你可别,现在老头子指不定在那守株待兔等着揍
我呢。」
柳蝶儿在他后边探头望去,仔细瞧了又瞧,果真是家中老爷徐太傅,在湖心
亭的走廊里边,和人说些什么。
明月湖面上荡漾着一层荧光,一道道光影流离错乱,波澜起伏。
小亭里边人影戳戳里,徐太傅老练春秋,指点江山的谈笑风生,看去心情还
大好,连说话声音都比平常大了很多。
两人偷偷摸摸的往前凑近几十步,把亭中景色看的清清楚楚,却又恍惚乱了
眼去,怎料想,会是如此美景……
竟是皓月当空而照里,一名白衣胜雪的天仙女子,犹如冰清玉洁的莲花玉瓣,
气质温婉似水贤淑,一张容颜绝世脱俗,秋水美眸望着月色,微微一笑,迷倒众
生。
徐云慕瞧的怔怔出神,实难想象世间还有如此天仙,再回头瞧瞧同样震惊的
柳蝶儿,不禁有些感叹道:「蝶儿姐,那女的,好像比你好看。」
柳蝶儿冷哼道:「你个花痴!」
亭中徐太傅开怀大笑,连女子芳名都让二人听的清楚。
徐云慕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这夏,什么,什么月的,是哪位美人?」
柳蝶儿眼睛一亮,凭空多出许多兴奋道:「有了,她是夏芷月。」
徐云慕摇头道:「没听过。」
柳蝶儿恨铁不成钢道:「谁像你整天偷鸡摸狗,勾引良家妇女,人家可是咱
们北燕的第一才女,实打实的文渊阁大学士,平常早教你多读书了,现在吃喝嫖
赌样样精通,诗词歌画一样不会,哼!」
徐云慕瞧的这天仙美人多看几眼,才瞧清中间桌上摆着张朱琴,老头子开怀
大笑道:「好侄女,以后可就要拜托你了。」
那天仙轻轻一笑,尽是端庄的又说了些什么。
徐云慕按压不住激动道:「不行,我得看看她去。」
柳蝶儿刚要喊,就见纨绔哥儿窜了出去。
徐太傅看见自己儿子从走廊过来,当即脸色一沉道:「你还知道回来?」
徐云慕咳嗽一声,俩眼盯着他背后美人道:「咳,知道,知道回来。」
明月夜里的那白衣仙子,摇头一笑走上前来,便连空气都跟着温柔了几分道:
「这便是令郎吗?」
徐太傅听她仙音柔语,顿时满腔怒火被强压下来,却又满满都是多年来的怨
气道:「这便是我那倒霉孩子。」
天上仙子顺他目光看过来,清澈美眸会说话一样,声音似清泉溪水动听道:
「听人说令郎连名字都不会写,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一向脸皮厚的徐云慕还真反驳不出来,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任人揭露。
旁边徐太傅更是脸上无光,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啊,自从他娘早去,我
这都是教子无方,他整日书读不了,就知道遛狗玩马,万般万奈,才厚脸求侄女
一试。」
被称为夏芷月的仙子听完后,又仔细看了看他几眼道:「可小女看面相,令
郎倒有龙凤之相。」
徐太傅看着自己儿子大是鄙夷道:「那全都是虚的,他除了长的好看,就一
无是处,可把我的老脸给丢尽了,因此在朝中没少被人耻笑,想我堂堂首席大学
士,却教出这么个傻儿子,丢人啊!」
夏芷月点头道:「老太傅不必伤心,只管交给小女,想必不出一年,就能让
公子重新做人。」
柳蝶儿在一旁心道:「何止遛狗玩马,这纨绔还最爱勾搭良家妇女,可还真
有好几个被他弄到手的,老爷是给他留面子了,到底是亲生的,生气归生气,该
护还得护。」
徐太傅一听此话,大喜过望道:「好侄女,你可是咱们燕国的第一才女,有
你亲自教导,我还不信掰不动这逆子。」
夏芷月不仅貌美,而且处处温婉可亲道:「那若不嫌麻烦,小女便长久住在
贵府,每日早晚教他读书,至于这偷偷出去玩的事,就需有便宜行事之权了。」
徐太傅早料到此处,当即高喝一声道:「来人,请家法!」
他这一喊,当即就有家仆忙不迭的两手捧着锃亮发红的什么宝贝,恭请祖宗
一样弯腰直行,走的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根货真价实的实木大棍子。
徐太傅满脸得意,伸手接过所谓家法拿在手里,犹如传承什么千秋万代宝贝
一样,郑重其事的要交给才女仙子道:「这宝贝是我徐家历代祖宗传承之宝,徐
家就靠这根棍棒,不知打出了多少名震天下的文武豪杰,今日,我就把它交给好
侄女,任他半句不听话,只管往死里打,只要打不死就成。」
徐云慕听的后背透心儿凉道:「好狠的老头子!」
夏芷月瞧着他手里发红锃亮的大棍棒,还以为是涂抹的红漆,近了一看,原
来那上边泛红的都是干涸血迹,加上被人天天拿在手里,给打磨的又黑又红,锃
亮唬人,也不知到底传了多少代,染了多少人的血。
徐太傅这边正是充满信心,憧憬展望美好未来道:「好侄女放心,不是我不
愿意打,全是这倒霉孩子小时候掉进水里后病的不轻,现在看他长得这么壮实,
可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了,我们徐家好几代祖辈的名声,就全指望你了。」
她看在眼里,却也不接道:「虽说棍棒之下才有孝子,但令郎绝非是逆其志,
便顺我意的人,这家法便暂存太傅那边,尚且用它不得。」
徐太傅顿时急道:「这逆子纨绔成性,若不棍打,怕是不听话。」
她轻伸玉手掩嘴一笑,一袭白衣婀娜曼妙的走了过来,香风直临的看着他眼
睛道:「你听话吗?」
徐云慕被眼前仙子如此一问,实在不忍心拒绝她,何况她身后还站着耀武扬
威的老头子,威逼利诱的手操锃大木棍棒,随时都准备要大刑伺候,只能好汉不
吃眼前亏道:「听话。」
夏芷月温柔点头,举止之间文雅端庄道:「所谓男儿一诺千金,小女虽是闺
阁柔弱之人,也自明白其中道理,看公子有龙凤之相,想必今后也不会在小女面
前自食其言,你说对吗?」
徐云慕被她激将法说的一阵青,一阵绿,暗想这小娘果然不好对付,一上来
恩威并重,就杀的他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后边徐太傅眼看儿子不说话,他是看在眼里,恨在手里,顾不得当朝大学士
的斯文形象,举着吓人唬唬的大棍棒瞪眼威胁道:「那你还愣什么?」
眼前白衣仙子丝毫未退,从容应对的掌控一切。
看她美眸含笑的不说话,却时时有大山沉重的无形压力。
徐云慕只好认命一般,浑身发软道:「神仙姐姐说的对,我要不听话,我就
是小狗。」
她指尖轻拂红唇,笑意绝美道:「当世男儿无信,便无以立足于天下,公子
若要成大事,便需先从守信做起,不然今后便不好改了。」
徐云慕不吃眼前亏道:「是是是,我说话算话。」
徐太傅长舒一口气,大叹祖宗显灵,心花怒放的挥舞着大棒道:「你小子也
好好跟着芷月小姐读书,人家可是文渊阁大学士里的唯一女子,若不是看老夫面
子,人家理都不理你,可别伤了人家的好心。」
徐云慕垂头丧气道:「是是是,我一定改过自新,我一定洗心革面,我一定
重新做人,我一定好把爹的颜面找回来。」
徐太傅开心无比道:「老天有眼啊,你这个逆子要真能给爹脸上添点光,你
就是让我叫你三声爹都行!」
柳蝶儿听的想笑又不敢笑,急忙过来道:「老爷,您话可不能这样说。」
徐太傅瞧了瞧这逆子,手里挥舞大棒,满脸傲娇道:「老夫就这样说了,真
要是叫了,我就问他敢不敢答应?」
徐云慕在他棍棒威胁之下,躲躲闪闪,无比屈从道:「不敢,不敢,打死我
也不敢。」
徐太傅得意道:「瞧瞧,瞧瞧,这就是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威力,古人诚,诚
不欺我也!」
夏芷月姿态优美,仙子玉手背负白衣的往后退去几步,指尖拂在琴弦道:
「那小女便效法古人,今晚在这里约法三章,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徐云慕这些年猖狂放荡,从来都是看别人笑话,今晚输的直差都脸没了道:
「神仙姐姐,你倒是说吧。」
她也干脆道:「好,其一便是不许吃喝玩乐,其二,书未读完前,不许私自
出门,别的就没有了。」
徐云慕难以置信道:「就这?」
夏芷月一笑道:「难道不够吗?」
徐太傅在旁冷哼道:「反正老夫也不指望你这逆子能成什么大器,诗词琴棋
什么的就免了吧。」
徐云慕伸手挠挠头道:「那我谢过爹爹了。」
夏芷月道:「既已如此,待我明天晚上搬来贵府之后,再提别的事。」
她说完后,轻伸雪衣长袖抱起桌上朱琴往明月湖畔走去,回眸一笑道:「还
有,我住你隔壁。」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