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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8月9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第三章离宗
场外发出一阵「哗」声,没人想到这场对决的差距会如此悬殊。
我将月儿扶起,忙问她怎么了。她像个垂死之人般艰难睁开眼皮,看着我,
沾着血迹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杏眼里,失落,自责,愤懑,五味杂陈。
我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眼神,只觉心跟着揪了一下。然后满腔怒意涌上胸口,
从喉头迸发,化作一声怒吼,仰天长啸。
此时从附近也跑来几个青云宗弟子,我把月儿交给他们,连说要好好照顾。
当然我知道月儿的师傅会知道的。
他们走后,我在原地站了很久,连我自己都感觉要化作石雕,然后我看向了
后方场地。
真巧,他也在看着我。两道视线聚在一起,像火星般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一跃跳到了台上,与韩狂相隔三丈而对。
这时主持大会的青云宗长老站出来问道,「你们各自都比完了,是先回去调
养一番,还是即刻决战?」
我和韩狂几乎异口同声,「即刻!」
说这话的时候,我俩的视线一直摩擦在一起,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
长老愣了愣,然后点点头,退下场去。
万众瞩目下,我拔出了龙旂,韩狂也摆出了拳姿。
一直以来,我都不争不抢,只专修炼,我的使命不在这些荣耀与空名。参加
这次斗法大会,一是宗门要求,二是玄火鼎于我意义重大。本来为了求稳,我应
该略作调养,再行斗法。虽然大夏皇子较弱,但赢他我多少费了些气力。可我没
想这么多,我迫切地想进行这场决斗,我前所未有地想赢。
没有太多的废话,当长老一声令下,我和韩狂同时朝彼此掠了过去。
速度上,他竟都隐隐比我快上一线。
我握着龙旂,上来就是《青云剑诀》第二式——飞云刺,龙旂直指韩狂胸膛,
刺了过去。
有了前车之鉴,我清楚韩狂的实力远在月儿之上,而月儿与我实力相当,我
上来唯有倾尽全力,才有一线赢的可能。
一如与月儿对决时那般,这韩狂避也不避,徒手便要抓龙旂的剑尖。
我心道你就那么狂吗,我非要把你的手刺个窟窿不成。
但结果很显然,龙旂刺在韩狂手上就像碰上了一块硬石,当然若真是石头,
我这一剑定能刺破,只不过这并非普通的石头。
刺上韩狂掌心,龙旂再难进分毫。韩狂抓住龙旂剑尖,把我向他拉。我陷入
了两难,松手,我失去了唯一的武器,没了龙旂,我根本不可能打赢他。不松,
被韩狂这么一拉,我剑姿全无,定然要受他一番重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我选择了与龙旂共存亡,也不出
我所料,在我踉跄着被韩狂牵引过去时,他一拳轰在了我的胸上,霎时我只觉一
股决堤洪水涌进我的体内,把我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然后我整个人与龙旂一起向后跌飞,龙旂在半途脱手而飞。
随着我「碰」地一声落地,龙旂也「铛」地一声落在了青石板地上。
实力悬殊,月儿好歹也能招架韩狂一段时间,我连在韩狂手下多走几招的机
会也无。
感到身后有无数只眼睛在盯我,我艰难起身。
韩狂的声音从身前响起,「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在我手下如此不堪一击?」
我起身,看向他,没有说话。
确实,我很好奇。
韩狂淡淡一笑,「喝」地一声,一下跃到了空中。
在我以为他就要下落时,他竟滞留在了半空。
场外一阵哗然,我也哗然。
炼气五段?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呵呵,瑶远,我在陆地上,你尚且这般狼狈,我御气飞行之下,你更是只
能被我踩在脚下。」
我没说话,只是注视着他,与此同时,捡起身旁的龙旂,慢慢握紧。
「废话不多说,玄火鼎是我的了!」
这般说着,他像鹰一般向我俯冲而来,携带的气流形成了风暴,像一座山正
朝我压来,极具压迫感。
在如此重压之下,我几乎要被钉在青石板上,但我一切的真气还是顺着二十
个特定的穴位汇聚到了龙旂之上,霎时龙旂像被烧红似的,在我手中颤动嗡鸣。
然后我斩了出去,所有的火焰真元像海浪一样倾泻出去,化作一道弧形的气
流,迎向了天空中俯冲而下的韩狂。
拔剑斩,第二式——断江!
但听一声「咚」的巨响,凶猛的余威将我钉在原地,而原本不可一世的韩狂,
此刻正如一只断线风筝,略带几分凄凉地飞出了场外。
全场哗然。
···
大会结束后,我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整天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请教。
拔剑斩是门很高深的武学。虽然许多宗门的藏经阁都有,但门槛高、招式难,
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武学的施展需要用到人体的穴位,不同的武学,需要不同种类、不同数量的
穴位。人体一百条炼气脉,对应一百个炼气穴。拔剑斩一共十式,每一式都需要
十个不同的穴位。并且这些穴位都是最难开辟的那一类。这导致很多人在穴位上
就不过关。而我就不一样了,一百个炼气穴,我统统打通,不管用到哪一个,我
都不憷。
此外,拔剑斩需要浑厚的真元,而我正好是纯阳罡体,天生纯火真元。但大
部分人的真元即便是火,在纯度上也不足。
如此筛除过后,最后有资格修炼的,自是少之又少。
现今正道中,会拔剑斩的并不多,基本都是些老人,而他们时间宝贵,不太
愿意花费在弟子的求学上,所以我作为一个会拔剑斩的同辈,自然成了拔剑斩爱
好者眼中的香馍馍。
大会结束后,其他门派、皇朝弟子并未马上回归,而是会在青云山上继续住
一段时间。我本以为这段时间都会被他们掏空,但过了几天,伤好来看我的月儿
看到我住处的这副模样,直接叫来门派执事把这些苍蝇都赶走了,我才终于落个
清静。
「你是不是笨啊?不喜欢不知道拒绝吗?」月儿嘟着她那张樱红的小嘴说。
我苦笑,母亲打小教导我和善,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好啦,谢谢你,月儿。」
「那玄火鼎你用了没?」
我摇摇头。
「也是,这么多苍蝇,哪有时间修炼。」
我笑笑。
「那个……」欲言又止。
「嗯?」我看向她。
「谢谢你帮我教训韩狂。」不等我回应,溜溜地跑走了。
我看着空空的门前,愣了愣,笑着摇摇头。
···
带着玄火鼎,我来到屋外三十丈处的林子。玄火鼎催动后会造出一片赤地,
我担心殃及我那脆弱的木屋。这是我首次尝试,谨遵师傅教诲,浅尝辄止,以免
走火入魔。玄火鼎是高品法器,具体能评上几品不好论断,但一定比寻常的强。
这类法器的特点便是能量巨大,不易拿捏。
滴血认主的法器,能存于修士的神识。我心念一动,玄火鼎便「锻」地一声
砸在面前的草地上。
一股灼热的气息向我涌来。鼎有四足,通体赤红,表面绘着繁复的图案,似
龙非龙,林林总总。看起来跟寻常的丹炉大同小异。
「熊熊」的声音开始响起,无名火从玄火鼎蔓延而开,一路延烧,一片密林
顷刻化为一片火海。
我身上的衣物很快烧成灰烬,露出内里的一件冰丝蚕衣。四年了,上面犹有
母亲的香气。
纯阳罡体使我无惧火焰,心生嗜意。我寻思冰丝蚕衣与玄火鼎相冲,便暂时
将其收回神识。这下我整个人不着片缕。火焰的抚摸中,我的阳具也直挺挺的。
莫看我肤色偏白,这物事却黑不溜秋的,像块煤炭。论尺寸,约莫也有婴儿手臂
那般粗细。我知道,我天赋异禀,书上没几个有我这般惊世骇俗的。
浑身将燃,这是坐进玄火鼎后我所有的感觉。如果说往常吸纳灵气的量是一
条小溪,那么此刻便是汪洋大海。我惊喜莫名,引导炙热的灵气,在我体内运转
周天。
《玄阳诀》仿佛在向我呐喊,我心想这下总该喂饱你了吧。
这样的炼气速度一定是神速的,我估摸不出两月,就能突破四段。
那韩狂大我六岁,也才炼气五段。我很可能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年轻的
十二岁炼气五段修士。
不知过了多久,火焰在我体内充盈。鼎内的火气一碰到我的纯阳罡体就跳跃
了起来,在我体内四处乱窜。我只觉口干舌燥,丹田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不吐不
快。这时师傅的话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急忙收功,离开了炉鼎。
在我把鼎收好要回去时,朦胧中远处有一个赤裸的女子正缓缓向我走来。
我只觉眼皮沉重,脑袋昏昏沉沉。然后女子好像变成了白狐,端庄的步伐变
成了妖娆的扭动。
后来我像进入了某个温暖的空间,被紧紧包裹。我奋力地挣扎,却惊讶地发
现周边的环境越来越湿。有女人娇柔婉转的低吟从远方传来。
我像发了疯般冲撞这处神秘空间,但除了其对我愈加窒息的包裹,以及空间
壁愈加充沛的水分,还有远方愈发高亢的呻吟,就再无任何回应。
后来,似是筋疲力竭,我抽搐了几下。最后看到的,是四壁表面渗出的白浊
黏涎以及四面八方喷出的清澈泉水。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木屋的床上,但记
不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撩被下床,外面的风一吹,我才意识到自己仍是一丝不挂。
莫名其妙地,我感到神清气爽,说不出地轻松。
内视片刻,我惊讶万分。储存真元的丹田比以往耀眼了几分。略一握拳,澎
湃的火焰真元瞬间充盈全身,好像要溢出体外似的。
我心念一动,真气包裹全身,整个人竟真于屋内漂浮了起来。
突破了!
炼气五段!
翻衣柜时,发现失踪了一条内裤。之所以这么清楚,因为我一共只有三件。
而开玄火鼎烧了一件,失踪一件,便只剩下这最后一件。我把它也穿在身上。
穿戴整齐没多久,月儿来了。
「怎么样?」直入主题。
「突破了。」我说。
她愣了愣,咬咬樱唇,「恭喜。」
「谢谢,」我说,「你呢?」
「你是不是跟她好了?」冷不丁的一句。
「啊?」我愣了愣,「你说什么?」
「别装傻。」她说。
我云里雾里,又问了次。然后她说「你身上都是她的气味,你当我傻吗?」
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不等我解释,其实我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月儿便走
了。
走远后,还隐约听到一声「狐狸精」。
接下来几天,我足不出户,巩固修为。寻常初登五段的修士可御气飞行一炷
香,但我发现我竟能达到一刻钟。
突破五段的事情也被师傅等长老得知了,他们嘱咐我勤加修炼,再接再厉。
虽然已经是年轻辈第一人,但还是要稳扎稳打。
这天,我向师傅说要外出历练。师傅和长老们商量后,便允了。说我这个修
为了,是该打磨打磨,经历点事。但切记不要盲目涉险,我是宗门未来的希望。
我受宠若惊,连连说好。
月儿听说了这事,来找我,说想和我一起去。
我拒绝了。说是历练,其实我是想回一趟瑶池。四年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只
存在我的记忆中。
但我没想到的是,月儿说动了几位长老。他们都要我带上她。说同行有个伴
好相照应,外面不比宗门,危险重重。
我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出发前的这段日子里,月儿找我切磋了一次。我依然用着生涩的《青云剑诀》,
果没走几招就被她制于其下。几日未见,她的《青云剑诀》又隐有精进。
她气愤地问我为什么不用那天打败韩狂的拔剑斩。我笑笑。她说我是不是瞧
不起她,觉得她不配我全力以赴。我说当然不是。然后她以更凌厉的《青云剑诀》
将我制服,最后愤愤地瞪了我一眼,离开了。
出奇的是,当天下午,韩狂来找了我。
见面第一句,他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不明所以,反而被他的面貌吸引了。几日不见,他似乎疲惫了很多。面色
暗黄,瞳孔里也没了昔日的傲气。
「我没想到你这么小肚鸡肠。」
「你把话说清楚。」我皱了皱眉。
「还是这套么?呵,我算看透你了。你就是个伪君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握紧了拳。
「输给了你,是我技不如人。但你趁机把欢欢从我身边夺走,便是你趁人之
危了。」
我没心思听他在这胡搅蛮缠,说实在的,我也没搞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一会,咬咬牙,说道,「你等着,我会重新拿回属于我的。」
我毫不在乎。
然后他离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找赵欢欢问个清楚。但即日我便要和月儿离开,短期内
不会回来。不出几日他们也要离开,此生或许我们都不会再见。这也就没什么必
要了。
只不过这一刻的我,永远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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